第三百五十九章 有些丟人

“你說的沒錯，盡快將君子城貴人手裏的財富弄到咱們手裏，是乞活軍能否在亂石當中安身立命的本錢，確實不容有任何閃失。

亂世當中能夠保全性命，多半都是靠著兵強馬壯。可是這兵馬想要強壯起來，沒有錢是不行的。可是掙錢的法子雖然多，能夠掙大錢的路子總歸是很少的。建造豪宅是我能想到的來錢最快的法子，只要城內的貴人相互攀比，用不了一年的時間，我們就能將君子城的一成財富弄到手。

如果還想撈得更多，那就得打仗了。那樣就會在君子國內造成內戰，實在不是百姓之福。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想用暴力手段來集中財富的。”

老榆樹點點頭，算是承認姜鐵心說的有幾分道理：“你是當世少有的英豪，實力很重要，名聲也很重要。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在中州想要做大事必須得是英雄。

如果只是知道殺戮的草莽，能夠占山為王，卻不能擴大勢力，終歸也就只是一個草莽而已。只有做了英雄，才有資格逐鹿天下。

不過只有君子城的一成財富，終歸還是有些不足。雖然我們能夠培植木薯之類的高產農作物，產的糧食如果夠多的話，也是保證乞活軍甚至整個君子城百姓能夠在戰時有足夠口糧的大事。

可是打仗只是有糧食還是不夠的，我們還得有最夠的錢財來制造武器，和保證各種軍需物資。乞活軍野戰的能耐確實很強，即使不能說無敵於天下，至少天下也是少有能夠比擬的。

只不過野戰是野戰，攻城卻是另外一件事。我們乞活軍連攻城用的雲梯都沒有，更別說守城用的各種器具了。那些雲梯之類東西，雖然可以在攻城的時候砍伐樹木來制作，但是總歸還是要花錢來采買各種制作雲梯的器具。總而言之我們的準備還是不足的，因此想要做好準備就得取得更多的錢財。

剛才伯爺所說的君子城一成的財富，拿來守衛君子城足以。畢竟守衛君子城不用遠行，耗費的各種物資也就不會很多。但是拿來取得天下，卻似乎有些太少了。”

老榆樹的擔心不無道理，姜鐵心也知道打仗就是燒錢。光有兵馬還是不夠的，必須得有足夠的錢財拿來揮霍，才有可能將自己的勢力範圍擴大。但是勢力範圍越大，需要消耗的錢財也就越多。什麽時候手裏的錢財消耗光了，要麽就是勢力範圍內已經沒有任何能夠比得上自己的勢力，要麽就是等著被別的錢財更多的勢力用錢財來活活壓死。

可是這道理容易懂，這錢財想要得到就很難了。正所謂錢難掙屎難吃，掙錢是天下所有人都想做的事，卻又是天下所有人最難做到的事。

姜鐵心的腦子裏是有很多主意，這些主意來自於另一個世界，足以讓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大開眼界。但是這跟他能夠攫取多少財富有關系，卻又不是完全關聯的。

畢竟這世上活著的人，手裏多少都要存點錢，可是這錢財要是花完了人還活著，就得擔心是不是下一頓沒錢吃飯的問題。因此誰也不敢將手頭的所有錢全都花掉，他們必須得為自己的下一頓生計做好籌劃。

能夠將別人的錢財掏到自己的口袋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多多少少都得有些本事才行。姜鐵心在別人看來很有本事，他自從來到君子城以後，就立刻發了家。如果不是因為創立乞活軍，又往裏面搭進去大量的錢財。他早就應該是君子城最為富裕的人，也就不用在這擔心錢財不夠花用了。

只是老榆樹覺得這些錢財還是不夠，讓他又不感到有些頭疼。看到姜鐵心在這發愁，老榆樹就跟他說道：“伯爺，想要掙錢，你已經是一把好手。可是這些錢自己花是花不完的，拿來當做軍用卻是不夠的。

這個世上還未曾聽說有個人能夠養得起軍隊，從來都是國家才能養得起。何為國家，不過就是有土又有人罷了。現在咱們有人，卻沒有土啊。”

聞琴音而知雅意，姜鐵心一聽完老榆樹的話，就知道這個老頭子在打什麽主意。他想了想，然後說道：“君襄公待我不薄，甚至連君姬都許配給我。現在我的根基都在君子城，一旦背棄君襄公，那可就變成為人所不齒的小人了。”

“哈哈，伯爺休要說笑，我怎麽會讓伯爺這種英豪做出這種為人所不齒的事情。咱們確實需要一塊地盤，只有占據一塊屬於自己的地盤，才有可能擴大財源。有了財源，才有了繼續擴大勢力的機會。

但是天下這麽大，能夠搶的地盤那麽多，沒必要非得將眼界局限於君子城這一畝三分地。只要想要擴充實力，那就有的是機會。”

老榆樹說話從來都是有一是一，不會無的放矢。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必然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主意。姜鐵心跟他問道：“你到底看中了哪塊地盤，快點說出來，不要在打啞謎了。”

姜鐵心這麽著急，老榆樹也就不好繼續托大，幹脆跟他說道：“其實也沒什麽，這地盤很好找的。說起來算得上是無主之地，也沒有什麽城池，最適合我們乞活軍發展。”

“無主之地？”姜鐵心感覺奇怪，因為中州這地方各個諸侯國都快把腦漿子打出來了，就是為了能夠擴充自己的領土。如果真有無主之地，怎麽可能留到現在。

就是草原上表面上看起來牧民是在隨意遷徙，似乎日子過的像是無憂無慮。實際上那只是一種假象，其實每一塊草地都是有主的。

遮天汗就是整個草原的主人，然後他手下的東胡五部又將草原分成五塊。每一個部族裏面又有小的部族，小的部族裏面又分出各個家族。每個家族都是有冬季牧場和夏季牧場的，冬天如果去夏季牧場就會將牛羊凍死，夏季待在冬季牧場，牛羊又會因為水草不夠豐美而無法長膘。

所以每家每戶的牧民能夠去哪塊草場都是一定的，想要去別的草場，就會占據人家地方。別人不可能放著自己的牛羊餓著，而去讓人家占便宜。除非原本的主人死了，新主人就會占據這塊沃土。

但是只殺掉原來的主人是不夠的，因為原來的主人還有親戚和部族。無論是親戚或者部族頭人都得為他出頭，否則就會失去威信。而失去了威信的部族，就會變成別人眼裏的肥肉。非但無法自保，還會惹來更多的禍患。

草原上往往一個家庭爭奪草場，就會讓整個部族牽涉進來，之後就會發生混戰。遮天汗一統草原之後，給每個部族都劃定了草場。

為的就是將草場的爭奪，限定在部族的範圍之內。那樣各個部落的頭人，就能夠自己處理這些紛爭，不至於發生整個草原的大混戰。

之所以百戰十年之後，東胡還能夠有餘力將淮恒侯擊敗。就是因為百戰十年之前，東胡也是年年都因為爭奪草場而打仗。正是這種年年打仗的風氣，才導致東胡的補血能力特強。

實際上百戰十年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救了東胡，原因就是東胡因為這場戰爭死了太多的人。如果沒有這些戰爭消耗人命，東胡可能早就因為人口繁衍的過多而導致牛羊肉不足以糊口，那樣草場被過度放牧的牛羊啃幹凈以後，就會爆發更大的饑荒。到時候為了爭奪足夠糊口的食物，東胡勢必要入侵中州。

客觀而言，淮恒侯對中州是有貢獻的。如果不是他帶著人不停的發起針對東胡的戰爭，中州不知道會因為東胡的入侵而死掉多少平民百姓。

可是中州的土地也是有限的，一旦人口繁衍超過了中州土地的承載能力，很可能就會讓這個中州陷入崩盤的危險。現在其實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苗頭，因為饑荒已經在部分地區蔓延開來。只是因為淮恒侯率領選鋒軍南侵，導致那些貴人的註意力被這場戰爭所吸引。

就算是沒有這場戰爭，多數貴人也不會在意這些事情。畢竟在他們眼裏，百姓的性命是不值一提的。就算是餓死再多，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當初人市有那麽多等待著賣身的流民，也沒見哪個貴人跑去跟君襄公上書。能夠有這個善心的，也就是姜鐵心自己。

姜鐵心其實也是沒有太在意這些災荒，他只覺得這些流民可憐，卻沒有覺得這些流民的出現不只是因為戰爭，還因為人口過多已經超過了土地的承載能力。

不過他倒是覺得老榆樹說得對，這地盤必須得擴展。但是中州和東胡都沒有空地，西戎的土地是沙漠，北蠻的土地常年冰雪。那麽只剩下一個地方，就是終年酷暑的南荒。說起來君子國如果想要攻略南荒，倒是很方便，畢竟只要出了君子國的南側國境，就算是到了南荒的地域。

想到老榆樹說的可能是南荒，姜鐵心就覺得不靠譜。他將吃了一半的面條放下，然後跟老榆樹說道：“你這老頭子，想什麽歪主意呢？

南荒是什麽地方，窮山惡水都算是讚揚它呢。那地方長年累月都是高溫，好人過去也會變成半殘廢。而且那裏濕熱那麽重，雜草一天清理三遍都會瘋長。還有哪些土人，各個跟野猴子似的在山林裏面晃悠。

你這頭把森林砍伐幹凈種上莊稼，那頭就不知道藏著什麽土人準備割了你的腦袋。如果是東胡蠻橫，西戎殘忍，那些土人就是完全不講理了。在他們眼裏，你就不是人，跟那些野獸是完全一樣的。他們殺人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就跟殺一只野豬沒有區別。”

對於姜鐵心的這些看法，老榆樹並不是很讚同，他只是笑了笑：“伯爺，你可是當時英豪，看待事物就不能跟普通貴人一樣膚淺。表面上看來南荒確實是一片荒野之地，而且不止是土人危險。

現在的南荒多數土地都是森林密布，叢林中全是各種各樣的野獸，隨時都可能要了人的性命。更何況還有那些瘴氣，更是可以殺人於無形之間。

可是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讓南荒得以保留下來。如果南荒不是有這些問題，當初大夏王統一中州之後，為什麽會放棄這片土地，不將其一塊納入中州的管轄範圍之內。

其實四方大陸最好的地方就是中州，無論是北野還是南荒都是一些被人廢棄的土地。相比於南荒，北野更容易生活。雖然種植糧食不如中州，可是起碼能夠保持畜牧業的昌盛。

與北野相比，南荒確實是太荒涼了。可是伯爺剛才所言南荒的野人就像野獸一樣，卻是老頭子我所不能認同的。實際上無論是北野上的牧人還是中州的農民或者南荒當中那些在林地裏采集野果的野人，實際上都是一樣的人。之所以會有種種不同，不過都是一些習俗上的不同。

如果讓中州的農人去了北野或者南荒，用不了多久也會變成當地人的樣子。如果他們不移風易俗，就無法在當地活下去。所以實際上當地人會活成什麽樣子，跟當地的條件有著很大的關系。

南荒的野人，如果也跟中州腐儒一樣整天之乎者也，恐怕用不幾天要麽餓死，要麽就會被人殺死。可是一旦南荒的野人來到中州，他們也會變成農民。因為在中州作為一個農民，比采集野果或者狩獵野獸更容易活下去。”

姜鐵心一直覺得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無論是三觀還是道德水平都得比這個世界的人要高一些。可是今天聽了老榆樹的一席話，他發現自己或許高估了自己的道德水平。實際上老榆樹的這番見解才更為高明，姜鐵心自己反倒是歧視了南荒那些野人。

作為一個道德水準不低的英雄，姜鐵心這一次可是實在是有些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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